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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行营招谕归降诏 唐末五代初 · 朱全忠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一
常山背义。
易水效尤。
诱其蕃戎。
动我边鄙。
南侵相
东出邢洺
是用遣将徂征。
为人除害。
但初颁赦令。
不欲食言。
宥而伐之。
谅非获巳。
况闻谋始。
不自帅臣
致此厉阶。
并繇奸佞。
密通人使。
潜结犬戎。
既惧罪诛。
乃生离叛。
今虽行讨伐。
巳举师徒。
亦开招谕之门。
不阻归降之路。
矧又王镕处直。
未曾削爵除名。
若翻然改图。
不远而复。
必仍旧贯。
当保前功。
如有率众向明。
拔州效顺。
亦行殊赏。
冀徇来情。
免令受弊于疲民。
用示惟新于污俗。
宜令行营都招讨使及陈晖军前。
准此敕文。
散加招谕
安众惧。
特举明恩。
镇州只罪李宏规一人。
其馀一切不问。
改元天祐赦文 晚唐 · 昭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九十二
乃眷中州便侯伯会朝之路。
爰逢百六。顺古今禳避之宜。
况建鼎旧京。我家二宅。
轘辕通其左。郏鄏引其前。
周平王东迁。更延姬姓。
光武之定业。克茂刘宗。
肇葺新都。祈天永命。
皆因否运。复启昌期。
或西避于戎狄。或载歼于妖孽。
朕遭家不造。布德弗明。
十载以来。三罹播越。
亦属灾缠秦雍。叛起邠岐。
始幸石门。以避卫兵之乱。
载迁华岳。仍惊畿邑之侵。
忧危则矢及车舆。淩胁则火延宫庙。
迨至逆连宦竖。搆结奸凶。
刘季述幽朕于下宫。韩全诲劫予于右辅
莫匪兵围内殿。焰亘九重。
皆思假武以容身。唯效指鹿而威众。
矫宣天宪。欺蔑外藩。
行书诏以任情。欲忠良而获罪。
虽群方岳牧。协力扶持。
拘戎律于阻修。报朝恩而隔越。
独有副元帅梁王全忠。以兼镇近辅。
总兵四藩。远赴岐阳
躬迎大驾。辛勤百战。
尽剿凶渠。营野三年。
竟回銮辂。咸镐载新其宫阙。
让圭绝类于阉徒。方崇再造之功。
以正中兴之运。而又邠延结衅。
岐蜀连兵。上负国恩。
下隳邻好。焚宫烈火。
更延爇于亲邻。却驾凶锋。
复近侵于禁苑。抑又太乙游处。
并集六宫。罚星荧惑。
久躔东井。元象荐灾于秦分。
地形无过于雒师。爰有一二荩臣。
洎四方同志。竭心王室。
共誓嘉谋。魏镇定燕。
航大河而毕至。陈徐潞蔡。
辇巨轴以偕来。披荆棘而立朝廷。
刬煨烬而光轮奂。左郊兆而右社稷。
肃尔崇严。前广殿而后重廊。
蔼然华邃。公卿佥议。
龟筮叶从。甲子令年。
孟夏初吉。备法驾而离陕分。
列百官而幸雒郊。都此殷繁。
良多嘉慰。谢罪太庙。
忧惕惊怀。登御端门。
轸恻兴感。盖以一人寡祐。
而万姓靡宁。工役艰疲。
忠良尽瘁。克建再迁之业。
冀延八百之基。宜覃涣汗之恩。
克俟雍熙之庆。涤瑕荡垢。
咸与维新。可大赦天下。
天复四年天祐元年。应依天祐元年闰四月十一日昧爽巳前。
所犯罪轻重。巳发觉未发觉。
巳结正未结正。见系囚徒常赦所不原者。
咸赦除之。唯十恶五逆。
故杀人命。合造毒药。
持仗行劫。官典犯赃。
不在此限。长流人罪无轻重。
一切放免。左降官与量移。
巳经量移者更与量移。经两度量移者便与复资。
纵元敕云逢恩赦不在量移者。今亦与洗涤。
一例施行。如所在亡殁者。
便许归葬。朝贬官前资官。
及父母丧服阕。委中书门下先与叙用。
存树勋庸。殁留义烈。
宜锡子孙之泽。永流苗裔之恩。
庶邀英风。以光壮魄。
武德以来。立功效节。
著在史策。兼与搜访子孙继嗣。
量才叙用。其近年随全忠凤翔迎驾。
青州讨伐。身殁王事者。
全忠录奏。如未经追赠者与追赠。
巳与追赠者更与加赠。有子及妻在者优与存恤。
用表始终。土木之工。
辛勤斯极。朴斲既刓于斤斧。
结搆悉冒于梯登。转石如生。
剪茨就坦。或差于军伍。
或徵役于他州。下不告劳。
吏皆戮力。言念于此。
先布尔恩。应修都邑工匠人夫军将节级军人百姓等。
共赐钱一十万贯。以见在东都诸道上供物充。
全忠分给。其军将仍委具名衔闻奏。
量材酬奖。天旋日转。
取象神明。雷震电升。
盖资仪卫。称警前导。
清跸至都。楯帐赫奕于行宫。
旗纛披靡于长路。建兹班仗。
整肃无亏。禀教扬威。
宜膺赏赉。应自陕州执掌仪仗随驾马军及楼下立仗将士等。
共赐钱五万贯。以见在东都钱充。
全忠分给。文修纪律。
武静难氛。当于建国之辰。
体尔荣家之志。大颁蜡印。
用慰泉扃。应内外文武常参官巳上及节度观察防禦刺史
并与追赠追封。先巳有者更加封赠。
务表哀荣。汉宗萧何
周师吕望。不有人杰。
孰拯屯危。况兹定鼎之方。
甫尔建侯之所。嘉其勋德。
一何巍峨。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太尉中书令宣武护国宣义天平等军节度使诸道兵马副元帅知府事判六军诸卫事梁王全忠
四溟伟量。五岳奇姿。
将相之兼才。行公侯之全孝。
迎銮岐邑。忠贯于神祇。
作辅凤池。智周于今昔。
副予爱子。仍董卫兵。
既久久而称芳。见多多而益办。
一昨痛思国难。首建良谋。
追周官卜雒之规。述殷后迁都之策。
故得会盟咸萃。遐尔遄臻。
分功尽禀于指踪。表位悉归于心匠。
躬勤巡抚。频散财粮。
畚锸以骈罗。执斧斤而翕习。
千门万户。化宅之新宫。
三署六军。踰西京之旧制。
人谋既叶。天祐相扶。
俾我眇躬。享兹垂拱。
策勋之典。别降麻制处分。
眷惟良帅。活济疲人。
果因富庶之基。遂创缮修之事。
表得人之斯理。见有开而必先。
叶节元勋。赉尔同德
东都留守祐国军节度使检校太师中书令河南尹张全义。保釐东雒
二十馀年。惠行而蔼若春和。
令简而煦犹爱日。圭璋特达。
李无言。劝勤靡惮于身先。
敬善每闻于国事。宫商迭应。
梓相扶。诛茅棘为平坦之田。
变黍离为垣墉之峻。役均甸服。
莫不子来。夙驾而勤陕宫。
戴星而营新殿。讲论勋绩。
实为亚焉。报功之典。
别降麻制处分。国有大庆。
先及辅臣。佥同既赖于经纶。
夙夜颇勤于扈从。道途久次。
巳闻启沃之言。朝闼方新。
更伫谋猷之力。裴枢等宜与进改。
别降麻制处分。凡营都邑
宗庙为先。非托良臣。
孰能尽礼。魏博节度使罗绍威
经文纬武。本孝资忠。
奉三百年之威灵。搆十二堂之栋宇。
将亲禘祫。式畏崇严。
获展烝尝。预怀悽感。
天属所荫。百代无疏。
矧我居新。尤宜共乐。
镇冀节度使王镕。代延勋戚。
躬尚礼仪。采常岳之瑰椽。
制棠华之广第。内列雍和之殿。
外开朱戟之扉。用宏友爱之风。
切慰睦亲之思。行銮所驻。
供亿攸难。淹留将及于十旬。
忠敬备倾其任土。陕州节度使朱谦。
骅骝得路。雕鹗逢秋。
识将臣事君之仪。导季父扶天之业。
仲春迎跸。西自于阌乡
闰夏撰行。东及于都界。
馈献有丰于国制。赡济尽费其家财。
卓立茂功。宜膺异赏。
并别降麻制处分。伏思明祖之幸蜀都。
旋阙则恩施父老。代祖之驻陕服
回銮乃泽布州闾。德祖之巡梁州
冲人之省华郡。前则以兴元列号。
后则以兴德标名。矧乃甘棠。
抑惟右镇。俾新称谓。
用慰藩方。宜追列圣之旧文。
兼循往年之近事。宜改陕州兴唐府
长史为尹。其所置官属
一准兴元等例。其将士等仍赐钱三万贯充优赏。
委所司逐便支给。其潞州节度使丁会
左创文昌之省。右新执宪之台。
军令严明。兴功迅速。
河阳节度使张汉瑜。宵程来觐。
两舍不归。问彼春芳。
躬巡板筑。宫庭驰鞠。
盖阅骁才。王处直远罄规模。
备周场殿。则有留阳上相
岚谷之瑰材。浙右元侯
金之三品。咸镐缉缮完之政。
荆襄开水陆之途。豫章倾尊奖之心。
鄂渚竭忠贞之恳。潭守弭兵之略。
瓯闽勤纳贡之仪。川孤立以安边。
朗陵两州而效悃。岭表则番禺尽节。
海滨则青社自新。交驰陕渑之途。
并集涧瀍之阙。嗟朕菲德。
以致兹。履薄临深。
莫申兢畏。其诸道藩镇牧守。
并委中书门下等其功绩。进改处分。
礼仪使御营使各与进阶。执政乖方。
自罹众怒。任使斯久。
忍忘旧恩。故太子少傅崔允。
顷者朕在下宫。实输忠节。
全忠迎奉。又罄裨谋。
不慎满盈。遽投于覆餗。
今逢旷荡。兴念于遗簪。
宜复本官阶爵。准天复四年正月十四日巳前从别敕处分。
夫为下不二。为上不疑。
适当树鸡之辰。将陈刑马之誓。
咨尔藩岳。敬听朕言。
敦好睦邻。诸侯大义。
兴兵动众。有土深灾。
居人不保家室。战士身膏草野。
为人上者。何所忍焉。
恃安者危。逞欲者败。
齐桓邱之。但整衣裳。
晋文践土之盟。唯论职贡。
古贤虽远仰止何殊。如有邻境自相攻讨。
情理不容者。先具奏闻。
朝廷为平其事理。若有不用王命。
擅举兵者。委诸道共伐之。
含垢匿瑕。国君
雷惊雨洗。域内斯同。
乾坤尽欲其包容。日月不私于照耀。
其有负江山之固。纳奸谄之谋。
虽恣猖狂。或思改革。
禹诛后至。予不忍为。
舜用舞干。窃所景慕。
如其执迷不悟。长恶不悛。
国有刑章。非朕能舍。
祸福二事。审自择焉。
李茂贞杨崇本。顷朋阉孽。
罪巳贯盈。近抑强锋。
谓知大德。喘息才缓。
翻覆如初。尝怀枭獍之心。
欲恣豺狼之噬。劫胁群下。
安忍不臣。此而可容。
是隳王法。即宜经略进讨。
然念彼一境。独困凶残。
罪止二人之身。其下并许立功自赎。
俟续处分。人伦之閒。
天性或异。特起因心之孝。
独坚匪石之贞。方迁国于土中。
贵广教于区内。应天下有孝子顺孙。
义夫节妇。事绩彰显。
为众所知者。仰所在长吏标录闻奏。
当与旌表门闾。将安疲瘵。
须委循良。共理者太守之能。
亲人者县宰之任。戈鋋稍戢。
政术为先。刺史县令
有劝课农桑。招复户口一倍巳上于前者。
委本道观察使条件奏闻。当加进陟。
如贪堕不理。害及于人者。
速使停替。务加葺养。
称朕意焉。思拯艰难。
实资材干。虑非常之士。
犹怀自进之嫌。苟或失人。
焉能致理。倘有怀才抱德。
隐遁山林。武艺绝伦。
湮沈卑贱者。仰所在处长吏察访奏荐。
如得才实。当待以不次之位。
于戏。肆眚阊阖。
安宫闱。虽九庙几筵。
巳开于新室。而诸陵松柏。
遥隔于旧都。将务乂宁。
难申顾慕。文武百辟。
执事具僚。从我千里而来。
竭尔一心莅政。恩覃既往。
效责从新。方当开国之初。
必举慢官之罚。分茅邦国。
外相大官。悯兹多难之时。
无爽勤王之业。协告元辅
毗予一人。砺山带河
敬守汉高之誓。卜年与代。
希同穆满之言。永安新京。
无忝我高祖太宗之景命。赦书日行五百里。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王镕常山郡王罗宏信长沙郡王刘仁恭彭城郡王 唐末 · 韩仪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四十
门下。五岳承天。
共振横霄之力。四溟纪地。
咸施润下之功。所以国之献臣
时之哲辅。亦如华崧衡霍
登九命而冠三公。海渎江河。
辑六瑞而踰五等。居牧伯之位。
秉桓信之圭。苟非茂绩昭宣
殊勋荐洽。岂可膺兹并命。
用叶佥谐。我有三臣。
实全七德。爰举畴庸之典。
式符进善之经。具官王镕
夙绍弓箕。丕承堂构。
袭重侯之积庆。允武允文
奉先王之成规。克勤克俭。
刚简而无傲虐。直而务温宽。
言必有章。动不踰矩
具官罗宏信。将星瑞彩。
卿月祥光。常竭力于公门。
每推心于王室。保大有九三之盛。
任重而不危。守中孚六四之贞。
致远而不泥。既为良帅。
复号吏师。具官刘仁恭
气薄云天。义形霜雪。
秘元符于腹笥。机术无俦。
运黄略于意筌。弛张有度。
以恬养智。用壮处谦。
三军敬之若神明。百姓仰之如膏雨。
居然侯度。屹若国桢。
而皆道迈殷贤。名齐汉杰。
洞达总戎之要。剪起扶轮。
精通育物之源。龚黄拜手。
犬牙而理。人心以宁。
屏蔽一隅。缭长城于瀚海
藩垣中夏。布横(一作贰)落于天田。
畴咨协恭。奋庸熙载。
或奠兹冀土。成阜安于大名
或宅彼幽都。共绥怀于有北。
骈阗勋绪。照灼简书。
敷进律之殊恩。奖殿邦之美化。
真相正三台之位。掌武居一品之尊。
增实封以锡圭田。升虚邑而光宝节。
酬功报德。惟恐不多。
勉竭乃诚。各膺休命。
邢洺魏博卫滑诸郡县令 后唐 · 后唐庄宗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三
王室搆屯。七庙被陵夷之酷。
昊天不吊。万民罹涂炭之灾。
必有英主奋庸。忠臣仗顺。
斩长鲸而清四海。廓祅祲以泰三灵。
予位忝维城。任当分阃。
念兹颠覆。讵可晏安。
仗桓文节制之规。问羿浞凶狂之罪。
逆温砀山佣隶。巢孽馀凶。
僖宗奔播之初。我太祖扫平之际。
束身泥首。请命牙门。
包藏奸诈之心。惟示妇人之态。
太祖俯怜穷鸟。曲为开怀。
特发表章。请帅梁汁。
才出萑蒲之泽。便居茅社之尊。
殊不感恩。遽行猜忍。
我国家祚隆周汉。迹盛伊唐。
二十圣之镃基。三百年之文物。
外则五侯九伯。内则百辟千官。
或代袭簪缨。或门传忠孝。
皆遭陷害。永抱沈冤。
且镇定两藩。国家巨镇。
冀安民而保族。咸屈节以称藩。
逆温唯仗阴谋。专行不义。
欲全吞噬。先据属州。
赵王特发使车。来求援助。
予情惟荡寇。义切亲仁。
躬率赋舆。赴兹盟约。
贼将王景仁将兵十万。屯据柏乡
遂驱三镇之师。授以七擒之略。
鹳鹅才列。枭獍大奔。
易如走坂之九。势若燎原之火。
僵尸仆地。流血成川。
组甲彫戈。皆投草莽。
谋夫猛将。尽作俘囚。
群凶既快于天诛。大憝须悬于鬼录。
今则选蒐兵甲。练车徒。
乘胜长驱。剪除元恶。
凡尔魏博邢洺之众。感恩怀义之人。
乃祖乃孙。为圣唐赤子。
岂徇虎狼之党。遂忘覆载之恩。
盖以封豕长蛇。凭陵荐食。
无方逃难。遂被胁从。
空尝胆以衔冤。竟无门而雪愤。
既闻告捷。想所慰怀。
今义旅徂征。止于招抚
耿纯焚庐而向顺。萧何举族以从军
皆审料兴亡。能图富贵。
殊勋茂业。翼子贻孙
转祸见几。决在今日。
如能诣辕门而效顺。开城堡以迎降。
长吏则改补官资。百姓则优加赏赐。
所经诖误。更不推穷。
三镇诸军。已申严令。
不得焚烧庐舍。剽掠马牛。
但仰所在生灵。各安耕织。
予恭行天伐。罪止元凶。
已外归明。一切不问。
凡尔士众。咸谅予怀。
乞重赐贬窜韩侂胄陈自强开禧三年十一月 南宋 · 雷孝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一、同治《新昌县志》卷二三
臣闻《书》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
臣无有作福作威。
臣之有作福作威,害于其家,凶于其国,人用侧颇辟,民用僭忒」。
释之者曰:「君臣之分,贵贱有常,政当一统,权不可分。
『作福作威』,谓秉国之权,勇略震主者也。
『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谓在位小臣见彼大臣威福由己,由此之故皆附下罔上,亦有因此而僭差」。
箕子武王以《洪范》,陈天地之大法,而独于此谆谆其严,凛乎其不可犯,真足以垂戒万世。
且以作福作威而害家凶国,祸已如彼,而况征伐自天子出,圣有明训,人臣而可专之以贻祸天下哉?
臣仰惟陛下天资仁孝,身履恭俭,率礼守法,畏天爱民,未尝有一过举。
韩侂胄获联肺腑,久事禁密,见其言时小心畏谨,故每事询访,觊有俾补。
侂胄所宜仰戴恩遇,勉自抑畏,密勿弥缝,图报万一。
而习于膏粱,不学无术,任重力小,轻躁自用,陛下少加假借,侈然骄肆,窃弄威福。
恐人有欲议己者,乃首借台谏以钳制上下。
除授之际,名为密启,实出私己,而奸险之徒亦乐为之鹰犬。
台谏之官使诚出于天下之公选、人主之亲擢,论议章奏,允协人心,听之可也。
今专植私党,任用匪人,凡有所言,无不阴授风指,而每告陛下必谓台谏公论不可不听。
自是威福日甚,无复忌惮,稍有异己,必加摈斥,以专权擅朝,干分败常。
自知其无所容,乃巧图兵柄,以为固本之策。
撰造间谍,轻绝和好,遽起兵端。
逆曦之任殿岩侂胄交通狎昵,踪迹诡秘,人已窃议。
孝宗在位之日,以吴氏世掌兵权,圣虑高远,吴挺之生逆曦,年甫弱冠,因其来觐,留之禁卫,以系人心。
挺之死,至易以他将,逆曦在光宗朝亦不过假守边郡。
侂胄既荐为殿岩,又纳赂以纵其归,复任西帅,付以全蜀,识者盖已寒心。
果挟强敌以畔,人尤不能无疑于侂胄,而侂胄亦何辞以自解?
藉曰无他,而虎兕出柙,咎将谁归?
以至皇甫斌之败于唐州,李汝翼败于符离,商荣败于东海郭仪败于仪真。
郭仪之抱头鼠窜,仅以身免。
将不素择,兵不素练,轻举妄动,自取困恤,殆理势之必然。
而所以致此者,抑有由也。
苏师旦起于笔吏之贱,侂胄奔走之旧,荐进宠用,不三四年骎骎通显。
凡武臣之建节,非近属懿戚元勋宿将不以轻畀,举而授之奴隶。
秦桧居相位垂二十载,不为不专,假宠使令,如贾玙、丁稷不过武功大夫,未尝处以朝廷职任。
师旦御带,为知閤门,为枢密都丞,至秉旄钺
秦桧之所不敢为,而侂胄敢为之。
师旦何知,习利忘耻,固其常态。
既为侂胄所亲信,遂招权纳贿,其门如市,自三衙以至江上诸帅首立定价,多至数十万缗,少亦不下十万。
致败,侂胄不得已,稍从黜责,诸将往往退有后言,谓吾债帅而责以战将,途路籍籍,传笑境外,遂益有轻视之心。
师旦旋以败露,削籍投荒,虽加之罪而心实不服,扬言于人,谓诸将贿赂,非所独得,盖指侂胄而言。
然则师旦之窜,非专于伸国宪,亦侂胄籍之以自文尔
侂胄之专擅尤有大可罪者。
臣闻国家有大兴作,谋及卿士,谋及庶人。
《礼》曰:「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祃于所征之地,受命于祖,受成于学」。
岂非兵凶器、战危事,故谨重如此。
侂胄之举事,上不取裁于君父,下不询谋于缙绅,至于陛下侍从近臣有不得与闻,同列不能尽知者。
甚至密谕诸将出师之日,潜假御笔以行之,外廷曾不及见。
已破泗州之后,曲为之说,以罔圣听,始谕词臣降诏。
迨沿边连以败报,悉皆蒙蔽,而谕夫诸将第以捷闻,人情汹惧,几不自保。
幸祖宗德泽在人,逆曦授首,敌亦以粮乏而自遁。
然而三边兵民毙死于锋镝,困于转输,沦于疠疫,室庐焚荡,田业荒芜,遗骸蔽地,哭声震野。
斯民何辜,而致此极?
至于强虏频年佥刷,皆吾中原赤子,彼惟重其族类而虐用吾民。
光化之战,至驱佥军,又俘系老弱几数千人,填塞濠堑,以度军马。
河南之地,十室九空,而两淮四十馀年生聚,遂成丘墟。
是南北数百万生灵之命,皆侂胄一人杀之也。
皇天后土,能鉴陛下之心,虽敌人亦知其非出于陛下之意,是以督府每遣小使使敌帅,书问往复,必以首谋奸臣为言。
使侂胄本无邪谋,祇以轻信误国至此,亦当审察事势,束身请罪,退就贬削,犹有辞于天下。
乃偃蹇居位,靡间唯容,遇边报稍稀,辄为大言,每执己见,则曰「有以国毙」,闻者缩首。
夫国者太祖、太宗、高宗之国,而纵侂胄毙之,可乎?
方倚腹心以为台谏,文饰奸言,谓之一人定国论以禁异议,怙终不悛,殆将罔测。
侂胄本以庸闇无知,养成奸恶,得罪天地,得罪祖宗,得罪举国兵民,纳侮异域,孩提孺子口皆能言,心无不怨,而劫于积威,曾无一人敢为陛下言者。
赖陛下觉悟,出自英断,特降御笔处分。
且蒙圣恩,不以臣疏远无似,出长宪府
臣虽见具辞免,而已入台供职,亟举其专权误国之大者言之,其他罪恶擢发不足以数,未暇枚举。
陈自强者昏老庸谬,本无寸长可取,徒以尝假馆于侂胄,由州县小官数年间汲引拔擢,以致陛下过听,用为次相
阿附充位,不恤国事,不遵圣训,中书机务,唯唯听命,一无可否。
侂胄曰兵当用,自强亦曰当用,侂胄曰事可行,自强亦曰可行。
每对客言:「自强受恩深,只得从顺」。
然则,从之者与自强之罪,亦不可胜诛矣。
若其贪黩无艺,政以贿成,鄙猥之状,言之几污口舌,臣亦未暇悉论。
伏望陛下详览臣奏,将侂胄、自强重赐贬窜,以答天人之愿,以释兵民之愤,以彰有国之典,以慰死者之冤。
使敌国闻之,必谅陛下本心,使将士闻之,必为陛下戮力,忠义闻之,必为陛下奋发而起。
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取进止。
〔贴黄〕臣切惟太皇盛德节俭,帑藏储积甚丰。
侧闻尝有遗旨,除供治园陵用度外,以助陛下军国之费。
内臣王镕者实主其事,盗窃既多,潜以奉侂胄,又与李奭、杨荣显、毛居实、李大谦等瓜分之,下至侂胄奴隶周筠、凌文彦、陈琮,亦皆盗取。
当边事未宁,用度极繁之时,岂应臣下因太后之丧,遂以为利,且有违慈训。
伏乞睿旨令所属拘回,以俟处分,实为允当。
其李奭等并究见情犯轻重坐罪。
伏乞睿照。
〔小贴子〕照得苏师旦因受结托,荐用庸谬,以致败恤,上误国事,虽已窜责,未正典刑。
刀笔贱吏,原其误之故,死有馀责,乞赐处分。
苏师旦既逐之后,堂吏史达祖、耿、董如璧三名随即用事,言无不信,公受贿赂,共为奸利。
伏乞睿断,将三名送大理寺根究,依法施行,实快士论。
伏候敕旨。
按:《四朝闻见录》卷五,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奉和御制读五代史后唐(二首并注) 其一 1017年1月22日 北宋 · 夏竦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燕赵生奇士,仇方决志平。
十年常竭节,一剑早知名。
自取河南镇,终辞霸府兵。
飞鹰昭庆路,穷达有高情符习少事王镕张文礼所害,诉于庄宗。曰:臣本赵人,事王氏。故使常授臣一剑,俾臣平荡凶寇,愿悉本军诛其逆党。庄宗阎宝等助讨之,诛文礼庄宗割相卫二郡置义宁军,以节度对曰:魏博六州,见系霸府,不宜遽有割隶。但授臣河南一镇,臣自攻取。乃授天平军节度庄宗十年,沿河战守,常以本军从,心无顾望。后安重诲不说,授太子太师致仕,归故里赵州昭庆县。飞鹰痛饮,周游田里。史臣曰:符习乃赵之奇士也。)
唐说 北宋 · 尹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宋史》卷四四二《尹源传》、《皇朝文鉴》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经济类编》卷六、《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二八、《四续古文奇赏》卷四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七、卷二三五
世言唐所以亡,由诸侯之彊,此未极于理。
夫弱唐者,诸侯也;
唐既弱矣,而久不亡者,诸侯维之也。
燕、赵、魏首乱唐制,专地而治,若古之建国,此诸侯之雄者,然皆恃唐为轻重。
何则?
假王命以相制则易而顺,唐虽病之,亦不得而外焉。
河北顺而听命,则天下为乱者不能遂其乱;
河北不顺而变,则奸雄或附而起。
德宗世,朱泚、李希烈始遂其僭而终败亡者,田悦叛于前,武俊顺于后也。
宪宗讨蜀、平夏、诛蔡、夷郓,兵连四方而乱不生,卒成中兴之功者,田氏禀命、王承宗归国也。
武宗将讨刘稹之叛,先正三镇,绝其连衡之计,而王诛以成。
如是二百年,奸臣逆子专国命者有之,夷将相者有之,而不敢窥神器,非力不足,畏诸侯之势也。
广明之后,关东无复唐有,方镇相侵伐者,犹以王室为名。
及梁祖举河南刘仁恭轻战而败,罗氏内附,王镕请盟,于时河北之事去矣。
梁人一举而代唐有国,诸侯莫能与之争,其势然也。
向使以僖、昭之弱,乘巢、蔡之乱,而田承嗣守魏,王武俊、朱滔据燕、赵,彊相均,地相属,其势宜莫敢先动,况非义举乎?
如此虽梁祖之暴,不过取霸于一方耳,安能彊禅天下?
故唐之弱者,以河北之彊也;
唐之亡者,以河北之弱也。
或曰:「诸侯彊则分天子之势,子何议之过乎」?
曰:「秦、隋之势无分于诸侯,而亡速于唐,何如哉」?
或曰:「唐之亡其由君失道乎」?
曰:「君非失道,而才不至焉尔,其亡也,臣实主之。
请极其说:唐太宗起艰难有天下,其用臣也,听其言而尽其才,故君臣相亲而至治安。
以及后世,视太宗由兹而兴,虽其圣不及,而任臣纳谏之心一也。
君有太宗之心,臣非太宗之臣,上听其下,或不能辨其奸,下惑其上,无所不至,所以败也。
何哉?
夫君一而臣众,大圣之君不相继而出,大奸之臣则世有之。
大圣在上,则奸无所容,其臣莫不贤;
茍君之才不能胜臣之奸,则虽有贤者不能进矣。
如是,然未至于失道,犹失道也。
明皇非不欲天下如贞观之治,而驭臣之才不能胜林甫之奸,于是有禄山之祸。
德宗非不欲平暴乱、安四方,而君人之术不能胜卢杞之邪,于是有朱泚之变。
以至于僖、昭,其心皆欲去乱而即治也,而才不逮于明皇、德宗,辅臣之奸邪或过于林甫、卢求国不亡,安可得已!
然迹其事,君岂有失道乎?
于时天下非无贤,由君不能主听也。
至贤之主与夫失道之主,其兴其亡,皆自取之,此系乎君者也;
中才之主,其臣正胜邪则治而安,邪胜正则乱而亡,此系乎臣者也。
然则唐之亡非君之为,臣之为也」。
太中大夫右谏议大夫上柱国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太傅韩公墓志铭(并序 庆历五年二月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
公讳国华,字某,其先深州博野人
世衣冠旧族,四代祖乂宾,当王景崇袭有镇、冀四州,佐其府,累官检校太子左庶子御史中丞
景崇河朔诸镇中,输贡最为恭顺,由庶子渐劘以德义,故以功名始终。
庶子生四子:韫辞、慎辞、定辞、昌辞,皆以才名,为王镕宾属,于时府号多贤士。
定辞尝以掌书记幽州
时燕客马彧名北门旧儒,以博洽相尚,大屈伏。
昌辞终真定府鼓城,即公之曾祖也。
广晋府永济讳璆,避张文礼之难,徙赵郡,以文知名。
李崧、徐台符为友,二公交荐其才,会疾不起。
徐作诗,以为「当世朋友无复继」者;
李卒以兄子归韩氏,实赵郡太夫人
永济太子中允、知康州事讳构,始迁相州安阳,遂为安阳人
屡为藩镇辟署,敏书奏,时推其工。
尝宰真州清河教谕民以不扰,能信其言。
所至以宽良称。
公即康州之第四子,年十九举进士太平兴国二年,天子初御殿覆试,上第,为大理评事通判泸州
四年,代还,授太子右赞善大夫,旋以例补外幕,授安德军节度判官
七年,除秘书省著作郎,监蔡州税。
雍熙元年,迁监察御史
三年,假太常少卿,使高丽
还,拜右拾遗直史馆,赐五品服。
四年,充三司开拆司推官,寻改主判开拆司
累迁左司谏,刑、兵二部员外郎,帖昭文职,赐三品服。
凡三为盐铁判官,又为左计司判官判户部勾院,都判三司勾院
至道二年,以屯田郎中京东转运副使,移峡路转运使
真宗听政,迁都官郎中,还朝权判大理寺,出知河阳
咸平四年,就迁职方郎中,移知潞州
景德三年,假秘书监,使契丹,还,为江南巡抚使,入权开封府判官
四年,车驾拜陵,权领曹州事。
召归,授太常少卿、知泉州事。
大中祥符元年,拜右谏议大夫
四年,代还,道病,三月十一日终于建州之传舍,年五十有五。
公为文章,不尚靡放,辞达而意不窘。
进止威严,目不妄视。
彰德军,年尚少,乡里多识公,出观者夹路。
或相语:「得韩公左右顾,当具肴酒」。
其重若此。
雍熙中,王师北伐,闻高丽契丹尝为仇怨,命公谕旨,以分虏势。
公至,其王治畏虏,无报复意。
公为陈中国威略,动以祸福,乃承诏,然迁延师期。
公曰:「兵不即发,不如勿奉诏;
出不及虏境,不若勿发兵」。
口语激切,又继以书,至十返。
治惮公坚正,知大国不可欺,乃命其大相韩光元辅赵杭,兵二万五千以侵虏,且俾等率将校诣公。
公犹留馆,须其兵出境乃复命。
淳化二年契丹大将萧宁遣人抵雄州请和,天子疑其诈,命公驰往。
代州刘福作书与宁,钩致其情,得宁答辞,前后反覆无所依,由是悉见其伪状。
三司,更张事凡二十七条。
其兴利,使民乐趋而上收其赢;
其立法,使人易守而难犯。
故所施置,通久而少弊。
上党,会虏寇河朔上党与赵、魏地最亲。
公辨严修训,简器供饷,皆先事区处,民以无扰,诏书褒美。
初,太宗亲择材臣,有由外庭小官,不旬岁柄用者。
公忠力不懈,天子深器其能,而为见忌者所排,故位不甚进,然益任以事,留京师凡十年。
旧,三司判官不兼三馆职事,公为盐铁,特命直昭文馆判官馆职自公始。
真宗缘先帝意,以名臣待公。
开封尝系囚数百,委公决之;
江外阻饥,命公抚之。
皆以任事称。
北方请盟之明年,公以使往,上谕曰:「卿昔使高丽,故以选卿」。
顾同使周渐、张若谷曰:「卿凡事当询韩某」。
公性既任直,无所附合,持权者复不为推引。
更历中外,垂四十年,位才谏大夫,于时皆叹其滞。
然公亦不寿,故不究其用。
迹其行事,皆得舒发所蕴,未尝阻挠,又被顾两朝,为缙绅属目,非不遇也。
公既没,泉人之有知者,相与趋建阳拜奠,朝夕哭,诣浮图营斋,以报公德,其宽爱感人至此。
公闲达,有度量,与人语言,尽诚无隐,非议戎事,未尝及权数。
自以少孤,见禄及亲者,必怃然感伤。
笃爱亲族,姑姊数人孀且老,皆迎以归,事之甚谨。
外兄弟甥侄,悉为具婚嫁。
清约自守,家无馀赀。
诸子皆训以经艺,例恩得任子,多抑之,须其成立,然后奏以官。
及公之终,未官者犹三人。
夫人罗氏,谏议大夫延吉之女,邺王绍威之孙,封宜城县君
子六人:球,湖州德清
瑄,将作监主簿
琚,司封员外郎
珫,河阳司法参军
璩,著作佐郎
琦,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
一女,嫁西上閤门使高志宁
枢密之兄、姊,今无存者。
初,司封登朝,与枢密并,赠公吏部尚书
庆历三年枢密追荣三代,赠公太傅,妣罗氏追封仁寿郡夫人
大父赠太子少傅,妣李氏封赵郡太夫人
曾大父赠太子少保,妣张氏封清河郡夫人
五年二月日,枢密奉公、夫人之丧,归葬于相州安阳县新安村,距祖茔三十里。
其铭曰:
韩氏自唐,载德以世。
丁时孔艰,秉节愈厉。
公奋在初,才克有试。
曰州曰邦,以功以事。
岂不较利,通久勿僿。
亦既立法,究穷罔斁。
布威东夷,申化南裔。
维皇之咨,宜辅于治。
若时之赡,则协于义。
年胡弗淑,位胡弗至。
靡人不嗟,彼含谁怼。
在子而昌,实公之嗣。
衮服以章,葬则有制。
豆笾式嘉,祭则备器。
孝于有家,传千百祀(《河南先生文集》卷一六。)
者:原无;
「所」下原有「挤」字,据右引增、删。
唐梁公儒碑跋(〔天祐中〕)1064年5月18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二、《集古录》卷九、《六一题跋》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梁公儒碑》,于广撰,王说书
公儒者,世为成德军将,公儒当王镕时为冀州刺史以卒。
其碑首题云「唐故成德军中门开枢密使特进检校太使、使持节冀州诸军事冀州刺史团练守捉等使、军器作坊使」,其馀所领事职甚多,皆当时方镇常事,不足书。
枢密保,唐之末年内官之职,其后方镇遂亦僭置,于此见之。
军器作坊五代之际号内诸司使,皆朝廷官,然不见其始置时,而今见于此。
岂方镇之职,朝廷因而用之耶,将方镇之盛,亦僭置也?
公儒事迹无所取,特以此录之。
治平元年五月十八日书。
叙先考令公遗事与尹龙图1044年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安阳集》卷四六、《清源文献》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琦启:今岁始于相州安阳新安村,距祖茔三十里得地吉,以明年二月奉考妣以降诸丧归葬焉。
孝子之心,必求世之高才大笔,以志不朽。
惟先君官氏次叙,暨从政之迹,则有司封兄先著行状,及国史所记,不敢复述。
今载考家谍,询诸老旧,得先君之遗事,继而书之,以备论撰。
先君之先,深州博野人也,自李唐以来,世以宦学知名。
曾祖昌辞皇任真定府鼓城,祖璆皇任广晋府永济,父构皇任太子中允、赠工部尚书
去年秋,琦忝贰枢筦,继以郊恩,得追宠三代。
永济府君赠太子太保,夫人史氏赠北海郡夫人
尚书太子太傅,夫人李氏赠赵郡太夫人,即晋相李公崧之嫡女也;
先君赠太师,夫人罗氏赠仁寿郡太夫人,即故大谏延吉之女,邺王之孙也。
始,太师高祖成德军节度判官检校太子左庶子御史中丞乂宾,富有文行。
唐僖宗朝,王室多故,遂优游乡里,晦道自养。
时镇帅王绍鼎知其名,厚加礼辟,起参幕之任。
逮子景崇袭镇,以巢寇乱,纠檄邻道,图勤王之举,庶子尽所筹画,卒成其功。
生二子,与诸侄俱有才名,更为中令常山王镕宾属,故府衣冠之盛,冠于一时。
长子定辞,镇州观察判官检校尚书祠部郎中,次即鼓城府君也。
祠部属文最赡,贯达古今,尝聘燕帅刘仁恭,与仁恭幕吏马彧赋诗,有「痴龙银笔」之句,当世推其博览。
鼓城早亡。
真定乱,太保举族之赵郡赞皇
笃志嗜学,尤工歌诗,镇帅范延光知之。
历补深、冀属邑主簿、丞,又摄真定府衙推
后李公崧、徐公台符,有乡曲游学之旧,皆历贵仕,以太保未达为愧,方交荐于朝,而太保病不起,故徐哀而作诗曰:「穹旻何事教埋玉,朋友无由继断金」。
足见相得之深也。
而李公以弟嶬之女归于太傅
当周、晋二朝,屡从藩府之辟。
长于书奏,得唐李义山之体。
尝为具清河宰受署之日作条教,揭榜以谕县民,其略有「枉法扰人之事,断腕不行;
养民恤物之方,疾心是念」之语。
故子孙为吏,祖其廉爱之法。
后徙家相台。
开宝末,终康州
太师即其第三子也,故为相州安阳人
师美须髯,状貌奇伟,立朝挺特,󲦤绅耸仰。
外宽内恕,虽家人未尝见喜愠之色。
出入衢肆,目不妄视。
在相幕时,年未壮,里人有伺其出,戏于众曰:「今日得韩公左右顾我,当为尔曹具肴酒」!
其严重如此。
生平不喜任知数,与人言,必尽出肺腑。
性至孝,自幼孤,见事二亲有禄以养者,则泫然终日,痛己无及。
绍先业,年十九登进士甲科,声称烜赫。
仕渐达,诸亲率均俸周急,不间疏近,以是家无馀财。
姑姊数人,孀且老,悉奉以归,事之甚恭,为其男女婚嫁,又与之营薄业,使足以济其终而后已。
训诸子,要令自取禄仕,屡经恩得任子,皆抑而不奏。
仁寿或以为言,太师曰:「尔曹有官在身,便谓荣官可不劳而得,废学矣。
俟其艺业有所取,奏之何晚」?
故身殁之后,三子皆白丁,法掾兄用遗奏,始得出身。
凡莅官,大抵以爱利为本,奉身廉约,于民无毫发之扰,所去人思之。
泉南,行次建州传舍而终,泉人闻之罢市奔赴,恸泣于灵所,竞为佛事以报焉。
公早以方正才敏为神宗所知,亟被柬擢,留计省凡八任,不令补外,数欲大用,为忌者所抑而止。
至景德、祥符间,趣向寖与时背,又任直,与当权者不合,遂守道平进,无所屈挠,以至于亡。
小子罪衅至重,幼失所天,尚不能记颜面之髣髴,治行之美,盖十不得其一二。
又先君章疏文集,先为河阳法掾君所掌。
及物故,嫂辛氏尽携以归其家,后失之,不复得。
故纪述之际,实多漏略,甚可痛也!
今远日有期矣,思老于文而相知深者,无出师鲁,是以不远千里,遣门人杨生奉书请铭。
惟贤者鉴此,勤恳毋让。
燕魏杂记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忠穆集》卷八、《永乐大典》卷一九七八二
相州北三十五里梨园镇,有西门豹祠堂
《史记》载西门豹尝为邺令,叙河伯娶妇事甚详。
发民引漳河水,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
当时民治渠,老少皆烦苦之。
曰:「民可与乐成,不可与虑始。
今父老子弟虽患苦我,然百岁后期令父老子孙思我言」。
其后民果得其利,家以富足。
汉时邺之长吏以十二渠桥相比近,经绝驰道,欲合三渠为一桥。
民父老皆不从,曰:「此西门君所为,不可更也」。
长吏终不能易。
西门豹至今祭祀不绝。
怀、相二州境上有朝歌城,传曰:「里名胜母,曾子不入;
邑号朝歌墨子回车」。
此地也。
北京真定府西至获鹿县七十里,又九十里至井陉县,县东近十里井陉口,有淮阴侯
韩信常置背水阵于井陉口。
按《信传》,遣人间探陈馀不用广武君策,乃敢进兵,走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此其地也。
韩魏公题诗云:「破赵降燕汉业成,兔亡良犬日图烹。
家僮上变安知实,史笔加诬贵有名。
功盖一时诚不泯,恨埋千古欲谁明。
荒祠尚枕陉间道,涧水空传哽咽声」。
真定府南三十里道旁,有赵王
破屋数间,仅庇风雨。
读其碑,非赵王歇,乃成安君陈馀
《韩信传》云:「斩成安君于泜水上」。
今泜水在其北,伐井陉路入。
仆尝过井陉县,今天威军是也。
李左车所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真控扼之地」。
使陈馀纳广武君言,安能越井陉哉!
岂历数归汉,人谋不能支耶?
涿州西南二十里,有蜀先主,以关羽、张飞配,乡老言,祖父相传先主故居也。
庙左右大木环绕,云先主为儿童时,嬉戏于木下。
所说与《蜀志》所载略相合。
李邕以文章气节闻天下,字画尤工。
李峤、张廷圭荐邕文高气直,尝为北海太守,天下名为北海
李林甫素所不喜,遣罗希奭杀之。
杜甫作《八哀》诗云:「忆昔李公存,词源有根柢」。
又云:「干谒走其门,碑碣照四裔」。
碑见于世者尚多,燕山府良乡县所书《云麾将军李公神道碑》,笔势豪放,尤可爱重。
金人不学书,不知碑之存亡,可惜也。
唐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造语奇特,首云「茂陵刘郎秋风客」,指汉武帝言也。
今长安西茂陵,古冢巍然,乃汉武帝陵墓。
又云「魏官牵车指千里」,此言魏武帝遣人迁金铜仙人于邺也。
又云:「官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此语尤警拔,非拨去笔墨畦径,安能及此!
世传金铜仙人被迁,目有泪下。
事虽不经,亦可骇矣。
邺城荒废,居民才数十家。
昔时宫殿化为荆棘,所见者千仞之西山耳。
所谓金铜仙人,安在哉?
古云:「马出冀北」。
韩退之《送温造序》云:「伯乐一过冀北之野,马群遂空」。
河北冀州不产良马,此所谓冀北者,疑今秦州是也。
按《隗嚣传》,光武遣吴汉、耿弇攻嚣,嚣将妻子奔西城(原注:今秦州上邽县。)
及嚣将陈元等决围死战,汉军退,陈元遂入城迎嚣归冀。
秦州接连熙河州及青唐羌界,乃自古产良马之地。
宋朝以茶易马,于秦州提举茶马司,凡中国战马皆自此路得之,岂其地耶?
仆虽尝以职事到秦州,然未详所以。
君子于不知盖阙之,以俟博古者考焉。
大名府留宫门街东,有《何公德政碑》,乃魏博节度使何进滔碑也,柳公权撰并书。
公权书画冠绝当代,文宗尝叹美其书曰:「钟、王无以尚也」!
当是时,大臣家碑志非其笔,人以子孙为不孝。
此碑字大而尤为端谨严重,魏人爱之。
碑楼极宏壮,故岁久而字不讹缺。
按《唐史》,进滔治魏十馀年,民安之,后累迁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宣和年间内侍谭祯奉使河朔,遂磨灭此碑,邦人愤恨,可惜也。
杜牧《罪言》以谓「山东之地,王者不得不为王,霸者不得不为霸,猾贼得之足以致天下不安」。
其确论乎?
所谓山东者,盖指太行山言之,今河北路州军皆山东之地也。
曰:「禹画九土曰冀州」。
「程其水土,与河南等」。
「其人沈鸷,多材力,重许可,能辛苦」。
「敦五种,习兵矢」。
又「产健马,下者日驰二百里。
所以兵常足以当天下」。
唐自安史之乱,尽失河北地
至穆宗时,两河底定,朝廷悉收三镇
刘总又以幽、冀七州献于朝,且惧部将为乱,乃先籍豪锐不检者送京师,而朱克融在籍中。
于时宰相崔植、杜元颖不知兵,谓藩镇且平,不复料天下安危。
克融等羁旅寒踬,愿得官自效,日诉于前,皆抑而不与。
及遣张宏靖卢龙节度使,纵克融等还。
幽州乱,推克融为留后,纵兵南掠。
自是复失河朔,终唐之世,不复得河北矣。
皇甫湜有言:「昔者神尧以一旅取天下,而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
盖痛愤之辞也。
忠献韩王赵普保州人,相太祖太宗,开基创业,谟谋行事,具载国史。
公于真定府居,今真定府大会院乃其故宅。
府城有庙,邦人奉之甚谨。
真定府常山郡成德军节度使治所。
王镕承祖父百年之业,士马彊而蓄积厚,为唐世藩臣
承袭年虽少,藉其家世以取重。
方唐末诸镇相弊于战斗,而独安乐,王氏无事,饰亭宇,事嬉游。
今真府使廨雄盛,冠于河北一路。
府城周围三十里,居民繁庶,佛宫禅刹,掩映于花竹流水之间,世云塞北江南。
府治后有潭,园围九里,古木参天,台沼相望。
蔡京知府日,拆王武俊德政碑楼,于园为广厦,今熙春阁是也。
武俊之孙。
东岳庙兖州奉符县,封天齐仁圣帝。
西岳华州华阴县,封金天顺圣帝。
南岳潭州衡山县,封司天昭圣帝
中岳西京登封县,封中天崇圣帝。
北岳大茂山,山大半陷敌境。
移庙于中山府曲阳县,县在中山府北七十里,封安天元圣帝。
殿前有一亭,沈括《笔谈》载,亭中有李克用题名,云:「克用亲领步骑五十万问罪幽陵」。
乃出兵讨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时留题也。
李师中字诚之,少擢进士第,兼资文武,有经济才,仕至天章阁待制
尝为秦凤路经略使高阳关路安抚使兼知河间府,治边有威名,邦人畏爱,至今钦颂。
元丰年间王安石变更祖宗法度,会有灾异,神庙诏求直言。
师中上书,其大槩云:「皇天改容,比屋咸庆。
当此之际,不言谓何?
天生愚臣,盖谓圣世文武之道,识其大者」。
是时司马光、苏轼、苏辙方以言王安石新法不便于民被谴,师中因言愿诏司马光、轼、辙赴阙,条问急政。
神考批出云:「李师中朋邪罔上,愚弄朕躬。
摭其奸诬,所宜不赦」。
遂落职窜逐。
后岁馀,神考感悟,乃令分司南京郓州居住。
其谢表云:「伏念臣抗疏仁朝,皂囊犹在;
受知先帝,训诰具存。
爰持此心,以事陛下。
以忧国为心,故有二三之论;
以爱君为志,故无喜愠之私。
进微卓尔之能,退守浩然之正。
易衰之,既已分于先颠;
难拔之,终不移于所向。
伏遇皇帝陛下还臣旧物,分务别都。
便臣家私,许在汶上
有田园衣食之计,更欲何求?
虽天地父母之恩,不过如此」。
又曰:「臣谨当刻骨铭肌,研精覃思。
颂一时之盛事,庶几清庙之声诗;
告三代之成功,敢后泰山之父老」?
一时士大夫读其文者,莫不嘉叹而怜之。
师中汶上人苏轼尤尊礼之。
与交游书云李六丈者,谓诚之也。
李师中文章外,诗什尤高。
嘉祐间唐介子方以言切直忤仁庙被责,诚之以诗送行云:「孤忠自许众不与,独立敢言人所难。
去国一身轻似叶,高名千古重于山。
并游英俊颜何厚,未死奸谀骨已寒。
天为吾皇宗社计,肯教夫子不生还」。
此诗士大夫莫不传诵。
高阳关有诗云:「鉴中双鬓已蹉跎,无计重挥却日戈
已是园林欲暮,那堪风雨夜来多。
诗成白也知无敌,花落虞兮可奈何(下阙。)
」//贾昌朝武胜军节度使、判大名府
妖人王则谋举大名河南北,使其党投檄于大名
昌朝疑其为奸,考问具服。
则以事急,遂据贝州反。
昌朝遣兵进讨,而朝廷已发兵讨贼,平之。
昌朝山南东道,加检校太师
杨偕言贼发昌朝所部,至遣大臣乃能平,有罪不合赏。
朝廷不从言。
嘉祐元年枢密使召,罢侍中,而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
三年,谏官、御史昌朝别为客位以待宦官,乃出知许州,改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
薨,年六十八岁,谥曰文元
赵师旦单州人,顷知康州
侬智高叛,既破邕州,列城长吏望风弃城遁。
师旦聚兵三百人,与贼血战。
康州无城壁,贼入城,师旦坐厅事。
智高麾兵而入,欲胁师旦降。
师旦骂贼被害。
贼平,朝廷恩数甚厚。
后唐庄宗之末赵德钧幽州,于盐沟置良乡县
又于幽州东五十里筑城,皆戍以兵。
及破赫邈等,又于其东置三河县
由是幽、蓟之人始得耕牧,而输饷可通。
至晋石敬塘即位,割幽州、涿、蓟、檀、顺、瀛、莫、蔚、朔、云、应、新、妫、儒、武、寰一十六州以入于契丹
至本朝太宗皇帝时易州又陷于契丹
环地千馀里沦于绝漠,不复为王民,可胜叹哉!
北京隆兴寺佛殿西楹檐下,有魏宫弹棋局魏文帝时款识存焉。
王钦臣赋诗云:「邺城台殿付尘埃,玉局依然独未灰。
妙手一弹那复得,宝奁当日为谁开?
飘○久已抛红子,埋没惟斯近紫苔。
此艺不传真可惜,摩挲聊记再看来」。
此局因沈积中为朔漕,进入禁中,不复见矣。
弹棋一艺,今亦不传于世。
钦臣字仲至,仕至吏部侍郎,博学善属文,尤工于诗。
卫州共城县北门外三里,群山耸秀,壁立千仞。
山下众泉涌出于地,泉底皆碎石,清澈可鉴须发。
浸灌十馀里,汇为御河。
元祐年间,黄河行河东北路,自大名府东流入永静军,由沧州至独流寨入海。
故御河之水入北京城,由恩州接塘泊以通漕运。
绍圣以来,大河行河北西路,御河水灌大河,漕运遂不通。
自中原陷没,堤防圮坏,大河自滑州曹州、广济军济州,注梁山泊,至南清河趋入海。
南河故地变为桑田,诗云:「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可叹也。
祁州城坚池深,与安肃广信军犬牙相制,以捍北边。
北城之巅有清风楼
元丰年间,先公为本州司理
是时河北大儒李洪巨川有诗题清风楼,先公属和云:「祁阳要郡冠边州,池垒深高北控幽。
欹岸绿杨浮水面,衔山红日照檐头。
立功慷慨思投笔,鬻己卑污耻饭牛。
独使燕然铭汉德,百年忠愤遣人愁」。
韩子华绛中山路,见诗喜之,遂剡荐。